我们先来看看记载中的炎帝。
炎帝的称呼很多,如神农氏、列山氏、烈山氏、厉山氏、连山氏、伊耆氏等。
从这些不同称呼来看,神农氏显然与农耕有关,说明其所在部族是依靠稼穑耕种的农业方式生存发展。
列山氏、烈山氏、厉山氏,从读音看应当是一回事儿,只是同名异字而已。按《说文》的解释,“烈,火猛也”,《诗经·商颂》载“如火烈烈”,可见烈与炎一样,都与火有关。这个火即所谓刀耕火种的火,是秋收后或春耕前用焚烧的方式积肥或开荒。
所以,烈山氏与神农氏基本同义,都与农业相关。连山氏,或与易经三种中的《连山》有关(连山、归藏、周易)。易经八卦起源于天文历法,甚至最初的易经根本就是历法,历法的产生又直接源于农业生产的需要,而历法的制定来自对日月的观测,在八卦中离卦为火亦为太阳,所以,连山氏的连山,炎帝的炎,更有可能来自太阳。
伊耆氏,与祭祀有关。《礼记.郊特牲》载:天子大蜡八,伊耆氏始为蜡。蜡,指蜡祭,为年终大祭,所谓天子大蜡八,指蜡祭的祭祀对象有八神:先啬一,司啬二,农三,邮表畷四,猫虎五,坊六,水庸七,昆虫八。周代时有主管祭祀之职就名为伊耆氏,如《周礼·秋官司寇》载:伊耆氏,下士一人、徒二人。伊耆氏掌国之大祭祀,共其杖咸。军旅,授有爵者杖,共王之齿杖。有说伊耆是炎帝之姓,南宋罗泌撰《路史·后记三》载:炎帝神农氏,姓伊耆,名轨,一曰石年……其初国伊,继国耆,故氏伊耆。炎帝与神农两种称呼合在一起称为炎帝神农氏,在唐司马贞《三皇本纪》、北宋类书《册府元龟》、南宋罗泌《路史》等都是这么说的,不过,炎帝和神农最初是不同的两个人,如《管子·封禅》载:桓公既霸,会诸侯于葵丘,而欲封禅。管仲曰:“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,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。昔无怀氏封泰山,禅云云;虙羲封泰山,禅云云;神农封泰山,禅云云;炎帝封泰山,禅云云;黄帝封泰山,禅亭亭……”《管子》成书于战国秦汉之间,后由西汉刘向编定。由《管子》的记载可知,其时炎帝与神农仍然是不同的两个人,西汉司马迁的《史记·封禅书》也采此说。
炎帝与神农合并,是刘歆的手笔(刘歆为刘向之子),其《世经》载:以火承木,故为炎帝;教民耕种,故天下号曰神农氏。其后东汉班固的《汉书》承袭此说,于是,炎帝与神农就合而为一了。
炎帝故里在哪,显然是有着寻根问祖传统的我们要追问的,其用以招徕游客也无疑是引人垂涎的金字招牌,而散布各地的传说与文化遗存又足以支撑各说各话,于是,炎帝故里之争在所难免。
古籍记载、民间传说、相关遗迹、民俗活动等,各有丰富的证据支持,至少有七个地方都被认为是炎帝故里,如陕西宝鸡、甘肃天水、湖南会同、湖南炎陵、湖北随州、山西高平以及河南柘城。
上述各地都能找到自己是炎帝故里的立论依据,如湖南炎陵、陕西宝鸡和山西高平都有称作炎帝陵的遗迹存在,到底谁才是真的呢?
跳出各说各有理的纷繁理据,其实道理并不复杂,之所以在如此广阔的地域内都有炎帝的踪迹,这只能说明炎帝这一称号所代表的部族在不断迁徒(整体迁移或分支扩散),或其文化在逐渐向外传播。
事实上,如宝鸡和天水,虽然分属两个省,但实际上相距并不远,不过一两百公里而已。即便相距万里之遥,对古人来说也没什么,游牧逐水草而居,农耕迁沃土而植,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。这一逻辑不仅适用于今天的中国境内,同样也可能走到更远的地方去,毕竟那时的人类并没有所谓国境和护照的障碍或羁绊。记载传说如此之多,细究下去难免见木不见林,恐怕只会是越加迷失。
回到前述关于炎帝的称号,神农氏、烈山氏与农业有关,连山氏与易经、历法及农业有关,伊耆氏与祭祀有关。综合可知,关键是农业,炎帝系的各种记载和传说,是农耕文明的产物。
因为农耕的需要,天文历法发展起来,作为窥知天机的一门学问,那时的政治、宗教、祭礼、巫术等大小事务,无不与天文历法息息相关。简而言之,炎帝这一称号所反映的文化,核心就在于可以安排农时的太阳历,也就是与太阳有关。